第七十集 豫让刺赵-《华夏真相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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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智伯笑道:不狠不毒,焉能成其大事?计议既决,今日便须派定任务,我三家各司其事,不得有丝毫松懈。

    韩虎、魏驹:谨尊正卿之命。

    智伯:据我三家扎营之所,韩公守把东路,魏公守把南路,各自看住水渠。须早夜用心,以防洪水奔突。某将大营移屯龙山,兼守西、北二路,专督开渠筑堤之事。

    韩、魏见其调度有方,条条有理,各自领命辞去。智伯回至大帐,传下号令,就命拔营起寨,移军至龙山之坳;后命各营将士多备锹锸,凿渠于晋水之北,垒起高堤,坝断泉流,蓄水成湖,名曰智伯渠。

    期月之后,果然春雨大降,山水骤涨,渠高顿与堤平。

    智伯使人决开北面,其水溢出,竟灌入晋阳城来。

    刹时之时,水声犹如牛吼,晋阳城顿为泽国。然城中虽被围困,百姓向来富庶,不苦冻馁,况城基十分坚厚,虽经水浸,并无剥损。

    过数日,水势愈高,渐渐灌入城中,房屋倒塌淹没,百姓无地可栖,无灶可爨,便皆构巢而居,悬釜而炊。

    赵毋恤与张孟谈乘竹筏周视城垣,但见水声淙淙,城外一望尽为江湖,再加四五尺,便既冒过城头。且喜守城军民昼夜巡警,未尝疏怠。

    赵毋恤心下惊恐,于是叹道:今日方知尹铎及董安于之功!然而倘若山水再涨,阖城俱为鱼鳖,将若之何?

    张孟谈:越是危急之际,常是峰回路转之时。智伯虽然多谋,然韩、魏献地,未必甘心。臣请今夜潜出城外,说韩、魏反攻智伯。主公但令诸将多造船筏,磨利兵器,准备反攻。倘徼天之幸,臣说得韩魏二家反水,智伯首级指日可取!

    赵毋恤许之,嘱以多加小心,便即依计行事。

    张孟谈早知韩康子屯兵东门,乃假扮智伯军士,于昏夜缒城而出,径奔韩寨。

    韩虎命入,问道:智伯有何密令?

    张孟谈请摒左右,然后言道:某非智氏所遣,实乃赵氏之臣张孟谈也。

    韩虎闻言大惊:卿来为何?

    张孟谈:我主被围日久,亡在旦夕,故遣臣假作智伯家兵,夜潜求见将军,有言相告。将军容臣进言,臣敢开口,如不然,臣请死于将军之前。

    韩虎沉吟片刻,便道:有话讲来,有理则从。

    张孟谈:昔六卿和睦,同执晋政,范氏、中行氏自取覆灭,今存四家。智伯恃强,以夺赵氏蔡皋狼谷之地为名,纠合韩、魏,实欲灭赵氏也。赵氏若亡,则祸必及于韩魏,公其思之。今韩、魏从智伯攻赵,指望三分赵氏之地,然韩、魏因何又割万家之邑,以献智伯?二家世传疆宇,彼尚垂涎夺之,况望分赵氏之地哉?赵氏灭,则智氏益强,韩、魏复能与之争乎?即使果能三分赵地,能保智氏异日不复夺乎?将军度之!

    韩虎:以子之意,我当如何?

    张孟谈:依臣愚见,明公莫若与我主私和,反攻智伯。智氏之地多倍于赵,三君同心分之,且除异日之患,世为唇齿,岂不美哉!

    韩虎信以为然,遂留张孟谈于营,密召段规,与之计议。

    段规前受智伯之侮,怀恨在心,深赞孟谈之谋。韩虎遂使张孟谈与段规相见,二人深相结纳,密谋叛智之策,引为知己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段规亲往魏桓子营中,密告叛智之计,然后说道:我主欲反智伯久矣,不敢擅便,特请将军裁决。

    魏桓子:我亦恨智瑶悖慢,但当熟思,不可造次。

    二人计议良久,段规辞去,还报家主。

    张孟谈便知离间之计已成,潜回晋阳,归报赵襄子。

    逾数日,智伯治酒,请韩、魏二将军至悬瓮山,同视水势。

    智伯喜形于色,遥指晋阳城道:此城不没,仅三版矣,吾今日始知水之可以亡人国也。晋国之盛,表里山河,汾、浍、晋、绛皆号巨川,以吾观之,水不足恃,适足速亡耳。

    魏驹与韩虎闻听此言,忽思自家封邑,一是安邑,二曰平阳,皆处于诸水环绕之处,不由皆有惧色。须臾席散,二卿辞别而去。

    絺疵对智伯道:韩、魏二家必反,公知之乎?

    智伯:何以知之?

    絺疵:观其脸色知之。主公约于灭赵之日,三分其地,今晋阳城旦暮必破,二家并无得地之喜,而有虑患之色,是以知其必反也!

    智伯:二氏与我正当欢然同事,彼有何虑?

    絺疵:主公适于席间酒醉,失口言及水不足恃,适速其亡。夫晋水可灌晋阳,汾水亦可灌安邑,绛水可灌平阳。主公言及晋阳之水,二君安得不虑?

    智伯信以为然,复治酒营中,召韩虎、魏驹饮宴。

    正欢饮之间,智伯忽于席间诈言道:昨有人言,二卿将有叛变之意,不知果否?

    韩虎:元帅何出此言?此必赵氏欲离间吾三人,使元帅疑我二家,因而脱祸。

    魏驹:城破在迩,谁不愿剖分其土,乃舍目前必获之利,而蹈不测之祸耶?

    智伯时已酒至半酣,再次口不择言:吾知二位必无此心,实乃絺疵过虑也!

    二人听罢,对视一眼,背上冷汗直冒。

    韩虎:元帅若信家臣之言,则我二人请退,以保项上首级。

    智伯由壶中抽出一箭,双手折断:今后再若彼此相猜,有如此矢!

    韩、魏拱手称谢,将晚而散。

    二卿方出,絺疵随后入见:主公奈何以臣之言,泄于二卿?

    智伯大为惊奇,顺口问道:卿未与席,何以知之?

    絺疵:适才臣遇二卿于辕门,见其对臣凝目而视,面带愧恨,扭头疾走。此乃是其二人心中有鬼,又自知其谋已泄之态。臣故知主公已将臣之密语,透露于彼。此二人既有惧恨之态,必谓臣已尽知其反情,故此遑遽,则回营之后,必将即日发动变乱也。望主公立刻擒而杀之,否则噬脐何及!

    智伯笑道:子甚多智,然亦多疑。适才于席间,吾与二卿折箭为誓,今后各不相猜。子勿妄言,自伤和气。

    絺疵惊怔半晌,退而叹道:智氏自负若此,命能久乎?

    乃诈言隐疾复发,需求医治疗,逃奔秦国去讫。

    韩虎、魏驹二人,从智伯营中归去,路上相互言道:今日之事,虽智伯不疑,但絺疵已看破我等心中所思。若复向智瑶进言,我二人焉能自保?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!

    于是还至韩虎大营,请出张孟谈,三人歃血为盟,共订约期:明日夜半,决堤泄水,改灌智氏大营。晋阳之军只看水退为信,便杀将出来,共擒智伯!

    张孟谈领诺入城,报知赵襄子。

    赵毋恤大喜,暗暗传令,命饱食战饭,军民各自结束停当,等待水退。

    次日三更,韩虎、魏驹果依盟约,暗使人衔枚出营,奔上智伯渠,袭杀守堤军士,于西面掘开水口。一刹时间,水从西决,如同天崩地裂,声如雷鸣,倒灌入智伯之寨。

    满营三军中乱,一片声喊起。智伯从睡梦中惊醒,大水已及卧榻,衣被俱湿。智伯道是守堤军士巡视疏虞,偶然堤漏,急唤左右快去救水塞堤。

    军马未集,水势益大,大帐已经倒塌,侍卫急将主帅扶出。放眼望去,大营已处于一片汪洋之中。众军皆于水中挣命,三停官兵,已成浮尸。

    智伯大骇,水将及颈,手足无措。却得智国、豫让驾舟而至,将家主扶入舱中。

    智瑶在船上回视大营,只见波涛滚滚,营垒俱陷。不由心中凄惨,便对家臣豫让泣道:天不助我!半年来辛苦蓄水筑坝,何期倒灌入我自家营中?

    智国叫道:兄长到此时还在梦中未醒!此水必是韩、魏二贼所放也。

    智伯尚犹未信,忽闻远处鼓声大震,两只水军驾舟杀至,为首者正是韩虎、魏驹,趁著水势杀来。

    韩虎叫道:生擒智瑶来献,重赏百金!

    智伯这才相信智国之论,仰天叹道:悔不听絺疵之言,果中韩、魏两家诡计!

    豫让无心听他悲叹,起身点手呼船:事急矣!主公可从山后逃匿,入秦请兵;臣当以死拒敌,掩护主公脱身!

    话犹未了,踊身跳向对面战船,便如大鹏展翅,牢牢扎足船首,稳如泰山。

    智伯见此,遂命智国棹舟疾走,绕过龙山,向西逃命。未料刚刚转过山背,只见对面已有十只战船一字排开,拦住去路。当先船头立定一人,便如天神一般,威风凛凛,杀气弥天。

    来者正是赵襄子毋恤,高声喝道:贼杀才,哪里去!

    智伯一阵惊慌之后,迅即镇定,出舱立于船头,夺过侍从手中长戟,对赵襄子喝道:天不佑我,功败垂成。来罢,今日不是你,便是我!

    抖动戟杆,振奋神威,便待交手对敌。

    赵襄子摘弓搭箭,笑道:水上交锋,谁跟你耍戈弄戟?

    将右手一松,弓弦响处,智伯颈喉处早中一矢,当即撒手扔戟,死于船头。

    智国见状大惊,自知不是赵襄子对手,纵身入湖,投水溺死。

    赵襄子大喜,便呼拢船,命将智伯首级割下,提在手中,恨声不绝。

    其后漆其头颅,竟为溲便之器。

    豫让奋勇迎战,寡不敌众,手下散绝。闻智伯被杀,遂跳水逃生,往石室山中藏匿。

    智氏全军尽没,韩赵魏三家收兵,拆毁坝闸,水复东行,归于晋川,晋阳得安。

    赵毋恤与韩、魏二卿计议:智伯虽死,其族尚存,斩草留根,终为后患。当尽灭其宗,以泄吾等之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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