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器近-《秋寒江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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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非我见他明里相询,暗里敲打自己来历不明这点,心中不敢大意,斟酌道:“家传的几手野路子剑法,上不得台盘,也入不得方家之眼,苗兄泰山剑法威著武林,一向是小弟敬仰的。”

    苗岳一哂:“那好,兄弟一生所爱无他,唯好研习剑法,在下便以泰山剑法,请教时兄的野路子剑法几招。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人已越众而出,站在厅中,“当啷”一声,长剑已然出鞘,双手抱剑向时非我一揖,道:”时兄,请。”

    这满厅之人俱是武林中成名的好汉,与人动手过招那也是寻常之际,只是平时各自独挡一面,俱是磨炼得沉稳之极,更何况保镖行当,也不全仗武功,俗话说“走镖有三硬”,这“三硬”指“手硬”、“嘴硬”、“身硬”。“手硬”那自是指功夫高明,能拼不怕死。但单凭手硬还远远不够,黑道上功夫高明的人比比俱是,更加上江湖诡谲技俩防不胜防,不结交方方面面的江湖朋友,天大的能耐也要栽跟头,这就是要“嘴硬”。江湖有言道:言语到家,万事没啦。江湖中的朋友大多爱个面子,讲个礼数,镖未到,嘴上功夫先到,这镖就好走了。有这两硬,小镖可以走得了,但走大镖,成千上万的黄白货招人眼红,手上嘴上功夫都靠不住,还要自家镖局底子硬扎,后台厚实,那才是“身硬”。这些分局总镖头待人接物活络圆滑起来,那是比几十年老店的伙计都要胜上三分,却不想这苗岳却在这时这么直接冒然挑衅,大多愕然,只有三五略知其中缘由之人微微点头,又微微摇头。

    时非我冷冷一笑,暗中掂量:这苗岳显然也是听得了什么风声,知道自己要抢了他位子,所以这般冒然挑斗,想当着这满镖局的头面人物出自己的丑了。自己若是败在他剑下,这出丑还在其次,只怕这“副总镖头”四个字也要蛋打鸡飞。他却不说话,只拿眼看着程昆与司空平。

    程昆嘴刚要动,司空平已道:”好,苗兄弟好气概!咱们习武之人,又是刀头上舔血讨吃,就是要有这种功夫上求精进的志气——还有顾镖头瞿镖头将时兄弟的功夫赞上了天,这么多兄弟都未见过,咱若是就这么奖了时兄弟,只怕有人不服,就请时兄弟与苗兄弟过上几招,给大伙见识一下。还有,两位手下容情,点到为止,不得误伤了自家兄弟!”

    司空平这话一说,满厅人众俱是一振,苗岳的功夫大家都是知道的,这时非我忽然冒出来,闻说也是不弱,眼见二虎相争,必有一场好戏可看。

    时非我一扫眼司空平那阴阴沉沉的面容,心中一个咯噔,不知这江湖中有名的狠辣精明主儿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,却不能犹豫,朗声道:“但凭司空局主吩咐。”拔剑下场,走到苗岳身前五尺之地停下,道:“苗兄,请。”

    苗岳长剑轻轻一挑,斜斜指向时非我肩头,道一声:“有僭了!”,半途中微微一晃,一把剑晃出七八个剑尖来,指向时非我七八处要穴,正是泰山剑法中一招“沓与云齐”,虚虚实实,暗合山峦云雾隐隐现现,遮掩难辨,藏着杀招。

    时非我识得厉害,不敢招架,退后两步,略避其锋,身子微蹲,还了一招,刺向苗岳下盘,苗岳却不架不挡,只管上前又是一剑直刺,罩住时非我胸前脸上。时非我一招尚未使足,只得收剑再闪,苗岳快剑如风,一招尚未使完,一剑又已刺来,时非我闪避不迭,哪里还有反击之力!

    满厅之人俱是武功高明之辈,眼见得苗岳快剑如风倒也罢了,更难得出招刺剑,一招一式俱是清清楚楚,进退趋避举止从容,显见更有余力。果然苗岳见这一轮快攻奈何不了对手,手下一紧,出剑竟又快了几分,众人刚才还看得清他的剑招,这时却只见得他的剑影,如花雨,如闪电,一蓬接着一蓬,一亮接着一亮,围在时非我身边,众人俱已各自叹服了。哪知苗岳一快之后,还有更快,到得后来,只怕使得风发了,连人影也瞧不清了,只见一团光影围着两团人影缠在一起,这情形恍如沿那五里关、回心石、千尺幢登华山的景象。一路行来悬崖峭壁已是令人心惊胆寒,那老君犁沟更是险要,一边是陡峭的石壁,一边是深邃莫测的幽壑;才战战兢兢牵挽着铁索过了,等到那三面临空上凸下凹三面临空的鹞子翻身,心中已是叹服到了极处,华山这险如此,实可冠绝天下了;好不容易上到北峰,抬头一见苍龙岭仿佛一条细线伸入天际,令人万念俱灰;强打精神再上时,那擦耳崖、上天梯又已令人惊颤了一回;等到晃悠悠寒抖抖地上了苍龙岭,还有金锁关,“过了金锁关,又是一重天”,再过天门,上到东峰,这时方可微吐一口气,却还有南峰那华山最险的长空栈道等着。这二人斗剑也是如此,愈斗愈快,愈斗愈险,快上加快,险上更险,斗到极处,苗岳一柄长剑便若掀起了滔天巨浪,一个接一个连绵不断地压向时非我,总不见完,而这巨浪不绝,那时非我显然也抵敌得住。众人目眩神迷,不知道场中局势到底谁优谁劣,谁胜谁负,满厅中静寂空廖,只听得剑气纵横,簌簌破空之风,四周排窗都在瑟瑟抖动,凭空给厅中增添了几分惊悸恐怖气氛,正痴迷间,忽然一声脆响,两条人影霍地分开,跟着“铮”地一声,地下掉下两截断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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